蕭飲冰手下的坤字號影衛不多，也就十二個，其中原來的已經沒了五個。排行第八、第十一、十二的三個死於跟唐恩正出城賑災的那一回，排行第四、第七的兩個在接應唐恩正的時候也已戰死。後續人員只來得及補上十一和十二，四七八還空著。

跟隨唐恩正和夏淺月的影衛每隔三天就要換一次班。換班之後，坤一坤二回府向蕭飲冰報告，坤三坤五則代替他們護衛唐恩正和夏淺月。

坤一報告了唐恩正的近況，連衛勰拖唐恩正去處理的那件事情也做了簡略說明。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唐恩正已經同蕭飲冰說過了，後續事情很繁瑣，而且恐怕又是一場風暴，因此他並未細問。

倒是坤二所報告的事情讓蕭飲冰很驚奇。先前唐恩正得以平安回京，其中夏淺月出了多大的力他是知道的。但就他所了解，也不過是這個女子心思奇巧，善於利用環境和手裏的東西而已，最多也就是感嘆一聲古靈精怪。

他先前確實不知道夏淺月還有這份能耐，對她手裏的迷藥起了興趣，更對她究竟是什麽來頭感到好奇。蕭飲冰仔細盤問了具體過程，愈問愈是驚訝。

“所以這全是她一人所為？”蕭飲冰仍然不敢相信。

坤二單膝跪地：“是，屬下只是幫她藏了人，並答應幫她盤問口供。”

蕭飲冰沈吟片刻：“對方招了什麽？”

坤二深深俯首：“屬下無能，對方什麽都沒招。”

蕭飲冰挑眉：“手段都用上了？”

坤二頭埋得更低：“幾乎都用上了，剩下的幾種怕他熬不住，屬下不敢擅自嘗試。”

這種硬骨頭蕭飲冰還是頭一回碰上：“還剩什麽？”

坤二答道：“尚餘卸甲，碎骨，梳洗三種。”

卸甲是拔去指甲，雖然對人體並無太大傷害，然而指甲下方皮膚嬌嫩，牢中傷口極容易發炎化膿，不好辦；碎骨顧名思義，將手腳骨頭一點點砸碎，中間疼痛太過，犯人很容易猝死。

至於梳洗，這仿佛看見女子起身後三千青絲如瀑溫柔恬靜景象的名字，背後卻是極酷烈的手段。馬尾混著鋼絲紮成一把刷子，在犯人皮肉上蹭來蹭去，刮下一道道血肉，這便是梳；犯人熬不住疼痛昏暈後，將濃鹽水潑在傷口處蜇醒犯人，這叫做洗。

蕭飲冰思忖一陣，終於決定：“先卸甲罷。現下天氣不熱，用鹽水浸過，傷口沒那麽容易壞。”

坤二領命，回頭便去整治那俘虜。

可惜俘虜倒當真是塊硬骨頭，十指末端血淋淋的疼沒能讓他開口，連濃鹽水浸傷口後，除了慘叫便只有痛罵。該回答的問題，仍然是一字未答。

蕭飲冰來看了這俘虜，也只認出個西戎長相，別無所獲。

倒是唐恩正這邊那件事，漸漸有了頭緒。

告狀的人姓陸名有良，原是秦州孟郊縣一個小地主，家中也算薄有資產。誰知流年不利，他家的莊子被一個姓胡的人家看上了。胡家要問他買地，卻把價錢壓得極低，陸有良當然不肯賣。這姓胡的三番五次來磨未成，最後終於甩袖子走人。

陸有良以為沒事了，誰知過幾天，忽然來了一群人，帶了個極為稀罕的物事，在陸家附近擺了個攤子。商人賣東西擺攤很正常，可這攤子為的卻不是買賣，而是設賭局。賭法是一局殘棋，客人執黑攤主執白，二十目之內黑棋勝了，便將獎品拿走。那稀罕物事便是獎品。

陸有良好棋，且棋力著實不錯，那稀罕物事更是惹他喜歡。他看了殘棋，認為黑棋並非死局，便交了白花花的銀錢力圖一試。本來花費不多，攤主卻有個規矩，每日這棋攤只開二十盤，賭客挑戰第一盤時只需白銀二兩，輸了若還想再戰，則這一盤的價錢便要比方才翻倍。

以此類推，第三盤的價錢是第二盤的兩倍，第四盤是第三盤的兩倍。陸有良覺得二兩銀子不算什麽，便是翻了三倍變成十六兩，也不是大事。

只是人心到底難測。他初時幾天，每日只連下四盤，最終點目數卻皆惜敗個兩目一目，某日他按捺不住，便有了第五盤。有了第五盤，過幾日便又有了第六盤，第七盤，直到某日連下第十盤時，他才驟然發現，這一盤棋已經漲到了千兩白銀的價錢。

他本擬收手，卻在觀戰時看見後來客人中，有一人棋力甚強，攤主左右支絀，只以半目險勝。這人當即又要再重開一盤，果然眼見要贏了，卻被路過頑童無意間撞了手，黑子啪嗒落錯，再次敗陣。

他還待再戰，只是這當日的二十盤已經下完了，攤主堅持要收攤而去。

陸有良算了算，這些日子他在這棋局上已經砸了幾千白銀，若是最後卻叫後來這人拿走了東西，他的臉面要放哪裏！他現在執著的已經不再是那作為賭註的稀罕物事，而是他這巨資投下的面子。

次日他起個大早，誓要趕出攤第一盤棋，生怕來晚了東西就被贏走。他剛坐下，便見那人又來，待他輸了一盤，便問他是否可以把挑戰資格讓給自己。

陸有良當然不肯，拽著攤主瘋狂連下，待第十六盤時，賭資已達一盤棋一萬六千餘兩銀！他已輸紅了眼，一時卻拿不出這麽多現銀來，問明攤主可折價地契房契賣身契等物，便叫小廝回莊，拿了地契來折價押上。最後二十盤皆輸，他回過神來，才發現自己不僅輸掉了房子莊子，連妻子兒女都賣掉了。

他全副身家只剩幾十散碎銀子，卻仍不服輸。攤主許他七日之期，叫他令覓住處。他次日再去看那棋攤，卻發現不論是攤主，還是那下棋高手，都已不見了。

七日之後，拿著他家地契房契來收房收地的，卻不是攤主，赫然是那姓胡的！陸有良這才知道上當，大吵大鬧，姓胡的卻冷笑：“願賭服輸，你自己願意輸給我，卻要反悔不成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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